炎拓最害怕出现的情况是:聂九罗清醒了,新带出来的专业上的天赋却丢了。
万幸,这事没有发生,看来天赋就是天赋,强求不来,来了也没那么容易走。
不过,聂九罗没先前那么狂傲了,半年就开展,她自己都觉得仓促,和老蔡商量着把时间延后了半年:毕竟是人生首展,需要充足的时间准备。
另外,如炎拓所料,聂九罗果然想再回一次黑白涧,但这事没那么紧急,毕竟见到裴珂这些人几率约等于无,得看运气。
她计划过一段时间,等手头的事情上轨道了,再汇同余蓉她们一起去。
炎拓陪了聂九罗半个月左右,确认她情况稳定之后,决定回一趟西安。
此行主要是为了处理公司的事,同时也给林伶做一些资产上的转让,林伶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,但这些年下来,也胜似亲人了,炎拓希望能保证她在没有进项的情况下,也能衣食无忧。
聂九罗送他到门口,喜笑颜开浑无惜别之意不说,居然还说出了“可算是走了”这种话。
炎拓气得牙痒痒:“我这么讨人嫌的吗?你这送瘟神一样,是什么意思?”
聂九罗说:“你在这打扰我工作,让我分心。”
炎拓更气了:“我打扰你工作?咱们凭良心说,你工作的时候,我去找过你没有?哪次不是你跑来闹我……”
聂九罗一把抓捏住他的嘴唇,还威胁似地拽起:“你再说?”
炎拓哈哈一笑,低头索了个长吻了事。
这几个月,炎拓没有见过林伶。
一半原因在他自己,为了聂九罗的事情奔忙,的确也没心思去理会其它;一半的原因在林伶,每次通话,问她雕塑学得怎么样了,她总是含糊答“还好”,再问她什么时候回家,答案几乎是千篇一律的“再过一阵子”。
……
回西安的当天,炎拓先去公司处理了几件紧要的事,本来是约好了下班后和吕现一起吃饭的,哪知临近饭点时,吕现火烧火燎打了个电话来放他鸽子,说是约别人了。
炎拓还没来得及表达不满,电话已经挂掉了。
炎拓相熟的朋友不多,吕现一跑,临时也约不到旁人,他意兴阑珊地去地库取了车,计划着回去叫个外卖,顺便预约聂九罗视个频没错,聂九罗的时间是要靠预约的,没十万火急事,炎拓从不打电话直接找她,省得又打扰了她的创作、驱散了她的灵感。
也是巧了,车出地库门,恰看到吕现开着车从前头经过,驾驶座旁的车窗半开,隔着几米远,都能看到他小分头打理得油亮,嘴角噙笑,满面春风。
炎拓心中一动,方向盘一抹就跟了上去。
谁让他闲呢,别人谈个恋爱日程满满,他方方面面,都得为泥人让道。
炎拓不紧不慢,咬着吕现的车穿街过巷,约莫半个小时后,看见吕现的车在一家餐馆门口停下。
靠窗的卡座处,有个身材苗条、打扮入时的年轻女郎微欠起身子,朝下车的吕现挥了挥手。
原来是佳人有约啊,炎拓不屑,有什么了不起的,待会聂九罗批了他的预约之后,他也是在跟女朋友吃饭呢。
他微踩油门,正准备掉头,心头忽然掠过一阵异样。
他觉得,刚刚那个年轻女人的身形,有点熟悉。
这个叫梁芊的美女,是吕现前两天玩密室逃脱时认识的,堪称性情温婉,颜值一流。
吕现约了几次,才约成这次饭,自然要把炎拓给飞了,至于为什么不跟炎拓细说,是怕他讨人嫌、硬要跟来爱情里充满了竞争,万一梁芊看中了炎拓,他吕现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、白忙一场了吗?
……
吕现坐在梁芊对面,一派老练地翻看菜单,很绅士地征求着梁芊的意见:“牛排你是要几分熟的?”
就在这个时候,有人跟他打招呼:“吕现!”
卧槽,是炎拓这货,真命中的劫数,怎么在这都能碰见他!
吕现暗叫糟糕,这种在心仪对象面前树立形象的关键时刻,他非常不欢迎比自己更高、更富、更帅的朋友出现。
但因为这朋友是给他发薪的老板,他又不得不笑脸相迎:“呦,这么巧啊。”
炎拓看着梁芊,话却是向着吕现说的:“这是……女朋友啊?不给介绍一下?”
梁芊有点尴尬,但不失礼貌地跟炎拓说了句“你好”,吕现怕唐突佳人,一迭声解释“不是不是,普通朋友”。
好在炎拓倒也识趣,略寒暄了两句之后就走了,走之前,看似无意的,他的目光掠过梁芊的手。
……
五分钟后,前菜主菜都摆上了桌的时候,梁芊搁在包里的另一个手机响了。
看到来电显上的人名,她有些迟疑,但还是送到耳边接听。
那头传来炎拓的声音:“林伶,你给我出来。”
林伶出了餐馆,按照电话里指引的,在临街一家甜品店的门口,找到了炎拓的车。
上车之后,刚系好安全带,还没来得及说话,车就开了。
炎拓的脸色不大好,挺冷淡的。
林伶讷讷的,主动找话说:“我的样子变了,你一点都不惊讶?”
炎拓说:“有什么好惊讶的,我又不傻,早就有这怀疑,只是没问而已。”
整容是需要时间恢复的,林伶不是个独立的人,这一次,却一反常态在外逗留了那么久,不断支取费用却不露面,他早猜到了。
他语气也淡淡的:“不是说,过两天才到西安吗?”
林伶面上一窘:“到几天了,没跟你说,想装陌生人逗逗你来着,没想到你一眼就识破了。”
炎拓说:“跟你相处那么多年,看身形姿态都能认人,别以为捏着嗓子说话我就听不出来了,你也就糊弄糊弄吕现这样跟你不熟的人罢了。”
又问:“跟吕现是这么回事?”
自见面以来,炎拓的态度就有些疏离,林伶有点发怯:“我偶然遇见他……”
“西安这么大,怎么没偶然遇见我呢?”
林伶只好实话实说:“不是偶然,我故意的,我故意跟他到密室逃脱那儿,装着要凑人,跟他结队了。”
“目的是什么?看上他了?”
林伶急了:“没有。”
炎拓笑了笑:“我猜也没有,怎么,准备报复一下他?当初他对你冷淡,现在你不一样了,耍他一把出气?”
林伶被他说中心事,咬着嘴唇不说话。
炎拓叹了口气,轻声说:“真没这必要。”
林伶比之前好看了很多,她自己说,为了收拾头脸,总共花了三十八万多。
又说,脸上还是留下了一些微小的疤痕,比如鼻翼处,要靠化妆去遮盖。
炎拓看不出这些,他只觉得整得很好,很自然,很成功。
因为,林伶的性格,真是明显乐观自信了好多,他记得,她从前像只怕事的鹌鹑,到哪都低头佝腰,连高声说话都很少。
但现在,笑得很轻松,状态也很舒展。
炎拓问她:“脸变了,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同吗?”
林伶感慨似地说了句:“感觉跟重新活了一次似的,整个世界对你都亲切了。”
炎拓失笑:“这么夸张?”
林伶居然被他这话问得惆怅了,好一会儿才说:“炎拓,你又不是我,我从小到大,经历过的那些指指戳戳,你不懂的。”
“以前啊,全世界对你都不友好,只是换了张脸,忽然就一派阳光明媚。拎个箱子,有人主动上来帮你,打听点事,对方不厌其烦给解释。总之,做什么都方便,干什么都顺利。要么说,人类的本质是双标呢,一边喊着不要容貌焦虑,另一边,又在方方面面对美人无比偏爱。”
炎拓目视前方,专注开车:“有没有可能是,世界还是一样友好,只是从前你觉得它一定不友好,对它防备警惕太过。现在你主动对着它笑了,于是,它也对着你笑了?”
林伶一愣,正想说些什么,车速放缓,随即缓缓停下。
抬眼去看,浑身一震。
到别墅了,熊黑名下的那幢别墅,她住过好久好久的……那幢别墅。
两人都没下车,隔着车窗看别墅在暮色的笼罩下一寸寸暗下去。
与过去相比,这别墅安静太多,也冷清太多了。
林伶轻声问了句:“你电话里跟我说,林姨永远都不会回来了,是真的吗?”
炎拓嗯了一声:“差不多吧。”
林伶长吁了一口气,那自己这趟,算是真正重生了,人是新的,前路也是新的。
炎拓忽然想起了什么:“雕塑呢,学得怎么样了?”
林伶沉默了一会,摇了摇头:“学完一期就没再学了,其实我对雕塑,也没有什么兴趣。”
炎拓奇怪:“我记得你那时候,很感兴趣啊。”
林伶低下头,头发从耳边拂下,遮住了小半张脸。
她低声说:“那时候,也不是很感兴趣,只是很羡慕聂小姐罢了。”
炎拓心头一突,别开了脸去,看窗外道边的灌木丛,灌木丛上,挂了许多装饰用的太阳能彩灯,陆续在黑暗中活跃起来,一闪一亮,像亮着星。
林伶继续往下说:“我也不瞒你,那个时候,我去看整形医生,带的都是聂小姐的杂志照。”
“医生反复跟我确认说,你决定了吗?真照这个来吗,做了可就不能改了。最后那一刻,我改主意了。”
炎拓转头看她。
林伶也转了头看他,眼睛里有泪光烁动:“我何必呢,再像也是影子,对吧。”
“再说了,我多不容易啊,我本来都没机会出生的,阴差阳错,让我出生了。我本来该生在小地方,兴许连书都没得念,结果被带去了大城市,衣食无忧。我本来该死得无声无息,做地枭的什么血囊,又幸运地躲过去了。”
“已经这么幸运了,我还照着别人的样子活,太辜负这一切了。我知道我这二十多年都很平庸,没什么天赋,也没什么能耐,不过,我打算试试,学自己喜欢学的,做自己喜欢做的,也许将来有一天,我也会很出色的,不比谁差。”
炎拓点头:“那当然了,这世上,林伶只有一个,你能自己发光,用不着做任何人的影子。”
林伶含着眼泪笑起来,说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今天上来发文,看到某些评论,还挺无奈的。
写了这么多年文,有些事是自己记得的,一路追文跟过来的老读者也记得。
写怨气撞铃的时候,被骂注水、骗钱,后来一气之下砍了大纲,提前完结了。
写七根凶简的时候,被骂江郎才尽,为了凑字数而凑字数。
写西出玉门的时候,评论的方向变成“作者写得没有以前那种味道了”、“完全在重复自己”、“节奏很奇怪”,到结尾时每天都骂几百条,什么完结得仓促,编不下去了。
毫不夸张,西出是这么多篇文里,收尾时骂得做多的一篇。我就是从这篇文养成了再也不看评论的习惯。当然,有时上来发文时,还是会瞥到几条
写三线轮回时,男女主被骂废物,从开篇骂到结束,同样的,评论“没以前那种感觉了,越写越差了”。
写龙骨焚箱时,骂女主废物,不配人设,骂整篇文的设定是立不住脚,山鬼太没用了。到结尾同样骂得天昏地暗的,什么根本没写完、还应该有一卷的内容,是作者编不下去了,为了完结而完结。
但好笑之处在于,每开一篇新文时,老文又成了标杆,被拿来攻击新文,比如,“我觉得还是怨气好看”,“还是西出的节奏最好”,“孟千姿怎么这么没用,看看人家三线的女主多飒”,“还是龙骨环环相扣”……
这次写枭起时,同样的评论虽迟但到,照旧是“节奏不如之前了”、“感觉没那个味道了”,有了之前的经验之后,已经看得心里没啥波澜,甚至还觉得,怎么骂这么少,看人家前几篇,那可是骂得铺天盖地的。
我一点都不怀疑,如果我再开新文,一定会出现诸如“没有枭起写得好了”、“节奏不如以前了”这样的评论。
我不知道追我文的读者中有没有在写文的作者,如果有,我想说,评论什么的,看看就过去吧,如果我把以上所有的评论都当真,那么我写的每一篇都是烂文,早就抑郁了。
有一次,我去看豆瓣影评,心血来潮,去翻一篇我的观影生涯中给予最高评价的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,然后我发现,这部电影依然有两千多人给打了一星,认为非常差。
所以有些时候,是个人的口味问题,你只是不喜欢这篇文的设定,更喜欢别的而已。
还有,总有读者认为,应该把文里每个人的下落都交代明白,否则就是烂尾。我想说,我爱的金庸,雪山飞狐里胡斐劈苗人凤那一刀到底劈没劈,男女主究竟能不能在一起,什么都没交代,我说啥了?